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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关闭得太久了，想要出城的人不知凡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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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来到的算早，且他身体健壮这才得了个靠前的位置。其余人推搡着，都只为早些出城。
可如今还未到午时，且孟钰又说出城还有条件，一时闹得人心惶惶生怕他又做出些出尔反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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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来抱着双臂，半垂着眼皮站在城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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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既不显眼，待城门开又可迅速出城，是个好位置。只是有跟李舒来相同心思的人不少，吴老爷子一扭脸，二人打了个照面。
“老爷子，你说那姑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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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爷子身边的徒弟王二三，抬手做了个抹脖的动作。“少问没用的。”
一杆烟枪砸在他嘴上，吴老爷子面色肃沉，抬头看着被风吹得飘摇欲坠的红衣姑娘，微微抿唇。
用脚趾头想这姑娘也不会是杀老城主的凶手。
姓李的小子先前就说要找个“凶手”交差，这姑娘怕就是推出来挡枪的。
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风中的李舒来，吴老爷子暗道一声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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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城主有令，此女杀害老城主证据确凿，恐其尚有同伙逍遥法外，是以所有出城者，必先剐她骨、肉，以证清白。”“什么？”
“怎么这样的？”
“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哪敢做这种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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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钰这命令一出，瞬时犹如冷水泼油锅，炸起满城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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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到，开城门……”号角吹响，紧闭十几日的城门终于打开。
寒风灌进城中，许多人拉着袄子瑟缩一下。
城门处守着数十位手持长枪的士兵，有一个身穿甲胄的将领搬来一张长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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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臂一挥，一卷刀具亮在众人面前。“午时已到，城门已开，想出城的剐其血肉，以证自己并非歹人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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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同伙，这分明是孟钰想要折磨这彩立子罢了。”王二三呸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言语间满是对孟钰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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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洛昶父子俩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孟洛昶死的大快人心。他们都是江湖人，对那个出手杀了城主的“侠盗”本就心存敬佩。如今见是一个弱质女子，心头更是满腔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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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给人个痛快他们跟着出城，来日提起言语感怀，心中敬畏这事儿也就作罢。可让全城的人去糟践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姑娘家，他下不去手。
如王三二这般想的人不在少数，可也有出城心切，更有混不吝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那将领刚说完，就有一人大声喊道：“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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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来闻言眼皮猛地一抽。自城门大开后，他的心就如擂鼓一般咚咚狂响，但那出城条件……
剐红菱骨肉……
李舒来喉咙发紧，抱臂的双手莫名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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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正乱时，却听人群中又道：“我跟我兄弟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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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走出三人，奇怪的是这三人竟全无右手。“这位官爷，这是我两位兄弟，我们不仅不是这女人的同伙，我们还与这女子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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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壮的男子，只是大概这些时日过得艰辛，人瘦弱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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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陷的腮帮泛着淡淡青色，看向红菱的时候眼中满是阴狠。守城将领见状指着桌上刀具道：“择其一。”
“不必了，我们兄弟有吃饭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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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三看着三人，忽然拍腿：“老爷子，是那两个棚匠和熟皮作坊的打皮匠。”李舒来眉尾一挑，也是想起这三人来了。
先前他们要争夺一个老头的鹅蛋，被红菱一人留下一只手……
“不瞒官爷，我早看这婆娘不对劲了，这婆娘功夫厉害，下手又狠，我们兄弟三人的手，就是被她砍断的。”
男子边说，边从腰间掏出一把长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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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钰站在城墙之上，满眼兴味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见有人手持长锤上前，这方激动道：“将那贱人放下去，但莫摔死了，万不能给她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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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得令，放长缰绳，众人就见那道红色身影从天降落，快要落地之时又突然被拉扯起来。剧烈的拉扯让红菱从晕厥中清醒，她忍不住张开口，无声嘶吼。
黑褐色血液从口中呕出，张大的嘴巴里空荡荡的，少了半截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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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来见状沉沉合上眼皮，额角的青筋一道道绷起。人群中有一瞬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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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爷子捏着烟杆，忍不住咔哒咔哒在自己的膝上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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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婊子……”男人手持长锤上前，扬起个狰狞笑容便抡起长锤狠狠砸在红菱腹部。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城内众人的眼。
王二三见状面皮猛地一跳，吴老爷子捏着烟杆的手也跟着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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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吴老爷子幽幽道：“这后生的一锤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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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桌前的将士见状，也皱眉对那棚匠道：“你这样不成，城主有令不能让这女子轻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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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看向身后站着的二人：“你二人选一把匕首，莫轻易要她的命。”说完，那兄弟二人狞笑点头，一人抽了一把刮骨刀上前。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瘦小男子口叼刀具，一手掐着红菱下巴，眼中满是愤恨：“当初我跪地求你，让你放我兄弟三人一马，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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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生斩断了我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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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指甲的刺入红菱皮肉，红菱微微眨了眨眼皮。“你可知道没了右手，我就成了废人一个！就算出城，我也再不能做回皮匠。
“你断我吃饭的本事，就别怪我今日心狠手辣。”
男人说完，从嘴里拿出剔骨刀，将刀尖抵在红菱面上。
“不知你有没有后悔，当日对我兄弟三人如此残忍？”
说着，男人反手将刀扎进红菱的右手。
刀尖穿透皮肉，男人却仍不觉解气，竟把住刀柄狠狠转了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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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哑且不成调的痛苦哀嚎，虚弱得被风一吹就散，李舒来眼看着三人一刀刀扎进红菱的身体，自己却如被施法一般，定在原地动不得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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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也应学着眼前三人的模样，随意抽出一把匕首，扎在红菱身上。如此，他就可以出城，可以去做他本该做的事。
他都已经推着红菱走到今日，若说下不去这一刀，着实虚伪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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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来从来不是意气行事之人，踌躇片刻他便寻回力气，往前迈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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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步，将他身影显露出来，因剧痛找回些许神志的红菱，微微睁开眼。二人视线交汇，风中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