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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的梅雨季提前到来，私立青空学园三年B班的教室弥漫着潮湿的空气。星见隼用虎口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讲台上数学老师讲解概率题的声音像是隔着水幕传来。他低头在笔记本边缘画下第六个正字——这是本周第七次在课堂上产生共感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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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见同学，请到黑板前解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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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座的藤原用自动铅笔戳了戳他的胳膊，隼才意识到教室里突然的寂静。起身时椅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前排女生下意识捂住耳朵的动作在他视网膜上拖出残影。当他握住粉笔的瞬间，无数情绪碎屑突然涌入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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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笔灰的味道混着后排男生偷偷玩手游的焦虑，值日生袖口沾染的便当酱汁气味纠缠着某人鞋柜里未署名的情书温度。最尖锐的是右前方小野葵散发出的波动，她正用指甲反复抠刮左手腕结痂的伤口，铁锈味的疼痛顺着空气蔓延到隼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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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B)=P(A)+P(B)?P(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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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的粉笔停在黑板中央，公式里的符号开始扭曲成母亲和服腰带的纹样。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衬衫后领，他听见血液冲刷鼓膜的轰鸣声，就像那个雨天密集的雨点砸在急救车顶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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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见？"数学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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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坐在窗边的九条遥。这位以严厉著称的国语教师突然起身，深灰色西装裙摆扫过讲台边缘。当她抓住隼的手腕时，少年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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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他去保健室。"九条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其他人继续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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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穿堂风让隼稍微清醒了些。他能感觉到九条老师握着他手腕的力道，那是某种介于职业责任与个人愧疚之间的复杂情绪，像一杯过萃的蓝山咖啡。在转过第二个拐角时，他听见对方近乎耳语的低喃："你上次就诊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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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的瞳孔微微收缩。医务室门把手上凝结的水珠映出两人变形的倒影，校医佐藤小姐正在整理药品柜，转身时白大褂口袋里掉出一板氟西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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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血糖？"佐藤用酒精棉擦拭体温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还是老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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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睡眠不足。"隼接过葡萄糖口服液时避开对方的视线。保健室窗帘的缝隙间能看到操场角落的樱花树，迟开的八重樱在雨中显得格外苍白。他突然想起上周帮铃修剪庭院枝条时，那孩子故意把花瓣撒进他的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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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条遥突然伸手抽走他书包侧袋的文库本，夹在书页间的处方笺轻飘飘地落在病床上。佐藤捡起那张纸的表情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隼注意到她迅速瞥了一眼药品柜最上层的锁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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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罗西汀和奥氮平..."九条念出药名时的语气像是在朗读课文，"所以春季的樱花会让你看到什么？溺死的金鱼？还是燃烧的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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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的挂钟发出整点报时声，隼数着电子音的次数转移注意力。当钟声停在第十一下时，他抬头迎上九条镜片后的目光："您应该更关心上周交的读书报告，关于《心》的第三篇札记我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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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部的活动室钥匙。"九条突然换了话题，"你昨天借走后没有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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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从书包内袋摸出铜钥匙，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千雪学姐小提琴盒的檀香味。当他递过去时，九条的指尖擦过他手腕内侧的旧伤疤——那是三个月前试图帮铃挡住摔碎的酱油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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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成为第二个夏目老师。"九条将钥匙收进西装口袋时的表情像是吞下了什么苦涩的东西，"她当年也是说自己能平衡写作与......"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抱着天文社日志的小野葵撞开门时还在喘气："学生会通知台风提前......"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在处方笺和隼苍白的脸之间来回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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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迅速用体温计挡住处方："探望时间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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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送下周观测计划的！"小葵提高音量时的颤音暴露了谎言，她卫衣兜里露出半截绷带包装。隼注意到她今天换了新的护腕，浅蓝色布料下渗出零星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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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条遥突然抓起公文包向外走："星见，下周一前交齐三篇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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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的瞬间，小葵扑到床边抓住隼的手腕："你又看到什么了？是摔碎的镜子？还是生锈的剪刀？"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肤，"告诉我这次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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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用力掰开她的手："这位同学，不要刺激患者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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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看着小葵卫衣帽子上的天文社徽章，那是去年文化祭他帮忙设计的图案。雨水顺着窗户蜿蜒流下，他突然想起两个月前帮她修改观测报告的那个深夜，显示器荧光映出她手腕上新鲜的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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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铁灰色。"他轻声说，"像被雨淋湿的乌鸦羽毛。"小葵突然哭了起来。这个总是用元气笑容伪装自己的女孩，此刻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处方笺上，模糊了药名后的剂量数字。佐藤默默递过一盒纸巾，转身去拉严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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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保健室只剩下雨声时，隼从书包夹层摸出一颗柠檬糖。这是铃今早偷偷塞进他午餐袋的，包装纸上用荧光笔写着"笨蛋老哥专属"。他撕开糖纸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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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听个故事吗？"他把糖果放进小葵掌心，"关于某个总在雨天迷路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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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门外的九条遥并没有离开。她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公文包里那份尘封的教师评估报告正在发烫——第三页用红笔圈出的"2005年学生心理干预失当事件"像是某种诅咒。走廊另一头传来风纪委员催促学生回教室的哨声，她摸出手机，锁屏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正在樱花树下微笑，那是三年前的佐藤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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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健室内，隼的故事讲到神明第三次弄丢自己的影子。小葵突然打断他："上周你在旧书店找到的那本《东京塔影集》，第47页的照片......"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穿水手服的女生背影，是不是和夏目老师毕业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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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的药勺掉在不锈钢托盘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隼注意到校医的左手无名指在颤抖，那里有道陈旧的戒痕。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了，他想起上周帮九条老师整理旧资料时，在2005年的班级合影里看到过戴着婚戒的佐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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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解救了这个濒临崩坏的时刻。隼起身整理书包时，小葵突然抓住他的袖口："今晚......能陪我去天文台吗？"她掌心的冷汗渗透布料，"社长说今晚有宝瓶座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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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传来女生们讨论周末联谊会的嬉笑声，隼数着经过医务室门口的三双乐福鞋和两双运动鞋。当他系好第二颗衬衫纽扣时，广播里突然传出试音的杂音，某个熟悉的旋律片段让佐藤打翻了消毒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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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见。"隼将备用伞塞给小葵，"记得给望远镜镜头除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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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医务室时，九条遥正站在楼梯转角处抽烟，这是校规明令禁止的行为。女士香烟的薄荷味混着她身上常年不散的速溶咖啡味，在潮湿空气中发酵成某种苦涩的香水。当隼经过时，她突然开口："那本《心》的读书笔记，可以换成夏目漱石的《梦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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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的脚步声在楼梯间产生轻微回声。他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禁书区找到的《梦十夜》手抄本，第九页空白处用铅笔写着"救赎是更大的虚妄"。当时窗外正好传来千雪学姐的小提琴声，G弦的颤音让他打翻了墨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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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柜区的樱花香包味道过于甜腻，隼在换鞋时发现铃的室内鞋不见了。储物柜底部躺着半包被捏变形的柠檬糖，糖纸上的涂鸦变成"今天自己回家吧笨蛋"。他摸出震动已久的手机，出版社编辑的未读信息塞满通知栏："读者对疗愈的差评激增，是否需要提前终止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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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中的红色电话亭映入眼帘时，隼的视野边缘开始泛起铁灰色波纹。他数着呼吸频率快步穿过操场，却在水洼倒影里瞥见母亲漂浮的和服下摆。当救护车鸣笛声从三百米外的十字路口传来时，他终于蹲在围墙边吐出了早餐的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