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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一封机密的信件从千山居发出，又不知有多少只肥嘟嘟的鸽子落在千山居中，这上京的夏日，不知不觉行到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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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漓依旧每日都会到裴洵的书房，渐渐的，她取代了韩珏每日整理文书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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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省，尚书台，裴府往来的信件，梁朝中枢要密，在她面前，再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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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上京秋日的来到，梁朝朝廷正发生一件大事。那就是西南边立国的启朝，使团抵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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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朝西南地界多山多水，生活着诸多小部族，每每中州动乱时，就有中州的汉人陆陆续续往西南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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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迁徙的汉人，难免和原生部族之间发生利益冲突，是以，西南地界，算来已持续了两百余年的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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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朝对西南边向来表面怀柔，实际镇压控制的状态，加之西南边本身的混乱，梁朝自百年前立国以来，西南边一直甚为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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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平静，却结束在了十数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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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镇守在西南边鄞州的凌王谋逆，事发后凌王畏罪自杀，凌氏被清算，合族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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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氏一族在鄞州镇压了西南边百余年，一朝合族灭后，西南边被压制了近百年的势力一朝失了掣肘，经过近十数年的风云变幻后，内部终于归一，正式立国，称国号「启」。据情报来看，启朝开国皇帝倒是个非常杰出的君主，他的先辈在西南边深耕经营近百年，而他抓住了机遇，于十数年间，如有神助般压服了其他汉人势力，又团结了被驱赶到西南边陲的诸多小部族，成就了一番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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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启朝的使臣，正是启朝君主的亲子，在启朝封号「恒」，恒王李元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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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刚刚入秋，天高而云渺，寰宇朗阔时，李元昊率领着声势浩大的使团抵上京，梁朝礼部官员在上京城门处接待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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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禁卫接替了原上京城的守卫，梁朝金龙连云的旗帜飘荡在城墙上，李元昊一行人下了马，被礼部官员援引进了上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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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得可容得下三十六辆马车并行的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街边坐落着数不尽的亭台楼阁，朱轩绿瓦，高楼林立。大雁横跃而过，极目而去，远处是巍峨立在中正的王城。
李元昊迈步在上京长街上，不由心中暗叹，这就是中州气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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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元昊打量着这座千年古城时，长街两边，上京百姓们或立在两侧，或坐在亭台楼阁中，也打量着这个来自西南边的年轻王子。李元昊抬眸，恍然见高处一女子素色面纱被风所扬，露出一张天人姿容，她整个人似在发光，教李元昊一瞬有些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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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漓覆着面纱，立在明崇楼最高处的窗轩边，俯瞰着整个上京，她的身后，是忙碌了数月的裴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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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凌漓这数月来第一次出裴府，她立在这窗轩边，恍然想起她在这里送走了她最爱的那个少年将军。一阵风来，半扬起她的面纱，她觉得心中空落，看了北方一眼，转身离了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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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回阁中圆桌边，解了面纱，端起裴洵所沏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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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洵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阁中，似乎极是满足这样安静的相处时光，哪怕他和凌漓之间没有什么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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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今晚应该有夜宴，表兄不去赴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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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漓想去么？”裴洵不答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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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漓摇头，“散漫惯了，我不想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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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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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是长久的沉默，直到使团进了王城，楼下恢复了熙熙攘攘，两人下了明崇楼，上了马车，往裴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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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还未到扶风台，韩珏却是策马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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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宫中急召，陛下突发不适，要大公子回去主持大局。”使团已经入了王城，事出紧急，裴洵只得让马车调头往王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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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裴府马车进了王城，裴洵将凌漓安置在一处偏殿中，便匆匆随着内侍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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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漓百无聊赖坐在偏殿中等待时，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子却蹲在不远处的树下，似在给自己上药。他好似伤在后背，自己拼命够，也很难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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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漓见四下无人，迈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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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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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那小孩极为戒备。“裴中书认识吗？”
那小孩摇了摇头，片刻又点了点头，“听过，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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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的表妹。我没有恶意，我是见你自己上药很辛苦，想帮帮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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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相信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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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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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把手中伤药递给了凌漓，凌漓接过，那小孩背过身，凌漓便见他的后背，布满了血淋淋的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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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这么残忍，对一个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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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漓见手中伤药并不对症，迟缓了片刻。“你不是要帮我上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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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药不对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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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只有这个了。”小孩子还没说，这还是他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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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来。”凌漓牵起小孩的手，拽着他回了她方才待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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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漓唤来了一小宫娥，从自己的佩囊中取出一个小鱼形状的金子，跟小宫娥换了一瓶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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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漓回身给那小孩上药。“我没见过那种形状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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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裴中书给我的压岁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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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没有收过压岁钱，但是我看别人收过，好像是铜币，不给金子。裴中书给压岁钱都给金子，是因为他是贪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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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贪官了吗？”凌漓突然觉得她的压岁金子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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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朝堂上的官和宫中的宦官，都是人，那大概都是一个样子的吧。”凌漓心道，果然是宫中的孩子，早慧得很。
“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我叫赵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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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衡，二十余年前政变被杀的大皇子的孙子，如今也算宗室子，如何会被责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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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打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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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帮不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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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衡拢好了自己的衣服，又望着她，问道：“那你是谢家的小姐了？”“不是，我叫凌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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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衡微行了一礼，算是致谢，然后快步离开了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