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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意的呢大衣裹着雨气撞开太平间铁门。他向来梳得齐整的额发凌乱地垂落，西装马甲第三颗纽扣不知所踪，露出内袋边缘的微型录音设备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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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的财经头条。"他将平板转向她，标题刺痛视网膜：《陆氏集团董事长夫人抑郁症坠亡，慈善晚会照常举行》。配图是陆康在镜头前拭泪，身后大屏正回放黄莹生前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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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兮突然笑起来。笑声撞在瓷砖墙面碎成冰碴，惊飞窗外枯枝上的寒鸦。她扯断珍珠项链，浑圆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像极了二十年前雨巷里母亲被扯落的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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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兮！”白洁听到消息也匆匆赶来，看见一地的珍珠，她眼角湿润，冲过去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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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间的白炽灯在陆昭兮眼底灼出两个惨白的光斑，她机械地数着母亲手腕上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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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原因还要等详细尸检。"法医的笔尖在报告上游移，"但护栏上有挣扎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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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意突然握住陆昭兮颤抖的肩。他的呢大衣内袋闪着红光——微型录音设备仍在工作。三天前家宴上陆康那句未说完的"赵..."，此刻正在许意脑海里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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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洁突然朝旁边的镯子走去，染着丹蔻的手，指着问：“这是......”晶莹的面上隐约可见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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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监控。"许意用唇语示意。他转身挡住摄像头，却稳稳托住陆昭兮快要栽倒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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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车鸣笛穿透雨幕。陆昭兮在许意怀里，突然想起昨夜母亲推她出门前，曾用力捏了三下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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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老宅灯火通明。陆康正在接受专访，眼角泪痕在4K镜头下纤毫毕现："莹莹这些年太苦了......"他腕上缠着纱布，汝窑碎瓷造成的伤口被说成劝妻服药时划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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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慈善晚会会照常进行，这也是莹莹生前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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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进去！”陆昭兮进门时受到了管家阻拦，此刻在门口争执，声音溜进了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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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不想错过这个新闻，好奇的朝外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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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身旁的录像设备，陆昭兮又朝里喊道：“让我进去，我是陆昭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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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康看了一眼记者，开始擦拭眼睛，“让昭兮进来吧。”而后戴好眼镜，对记者说，“孩子受了刺激。”陆昭兮穿着黑色衣服走了进来，眼睛的肿还没有消退，此刻站在媒体面前，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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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受了刺激，倒是您，做了亏心的事不会做噩梦吗？”陆康有些茫然，“昭兮，我以为你是在为你昨天的行为道歉，没想到你却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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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记者朋友们，”陆昭兮举起个镯子的照片，“这是我发现的，母亲母亲佩戴的翡翠手镯。大家可以看见，这上面有一个细微的划痕，一开始，我以为是巧合，直到，我想起，父亲您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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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康站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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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兮无视他，继续说道：“现场有挣扎的痕迹。”记者一惊，急忙把镜头都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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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各位帮我做个见证，让我母亲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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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康皱着眉，以为陆昭兮在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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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兮，”白洁走了进来，“报告拿到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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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兮看着报告，泪水夺眶而出，许意站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陆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报告显示，那划痕中检测出了微量的瓷，经比对，正是汝窑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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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康睁大眼睛，有些踉跄的走了两步，警笛声响起，“不是我，这……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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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兮失望的看着父亲，“现在了，你还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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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你妈妈干嘛！”不是我，昭兮，一定有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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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可能是昨天那个姓赵的在陷害你？”许意引导着，让他说出昨天被堵回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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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康脑子有些乱，先是狠狠摇了摇头，后来又点点头，大笑着骂：“我陆康真是可悲，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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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突然收起笑容，拽着许意的领子说道：“我不好，说也别想好，许意，我告诉你，一切什么都是……”“昭兮！”陆今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陆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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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陆昭兮还没收住哭腔，颤抖着朝陆今安走去。“没事了，哥来了，别怕。”
“哥，我想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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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今安眼里也有了泪水，抱着妹妹小声抽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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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康突然冷笑一声，陆今安吃了一惊。然后陆康就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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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陆昭兮讲完了刚刚的事情，陆今安挂着泪珠，“我从阿姨那里回来，不知道你一个人面临着这么大的事。”陆昭兮摇摇头，告诉他，“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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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记错，嫂子是叫赵佳吧。”许意突然揷进来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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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今安搭在妹妹肩膀上的手突然一紧，陆昭兮余光瞥过肩膀，却装作没注意到，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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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了吗？”陆今安收好了情绪，冷静的应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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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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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意，哥，我累了，我想去陪着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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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意还有想问的话，此刻也憋了回去，搀扶着陆昭兮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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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间的冷气在陆昭兮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她跪坐在瓷砖地面，指尖轻轻抚过母亲腕间交错的伤痕。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极了暴雨拍打老宅琉璃瓦的声响——她想到了母亲第一次替她绾发，檀木梳齿卡在打结的发梢，扯得她眼眶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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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就哭出来。”许意在一旁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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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陆昭兮把额头贴上母亲冰凉的手背，终于放任泪水浸透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珍珠项链的断口硌在锁骨，让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天，五岁的自己蹲在青石板上，雨水把母亲压抑的呜咽冲进阴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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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兮突然有些恨自己，摩挲着地上珍珠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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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许意抓住她鲜血淋漓的手，呢大衣残留的雨气混着雪松香裹住她战栗的肩胛。微型录音器的红光透过衬衫布料，在她后腰烙下一小块滚烫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