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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的那年刚满十五岁,邺城深冬的雪片扑在脸上,像是要钻进骨头缝里。刽子手往我嘴里塞麻核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六岁那年在晋阳宫,父亲把一柄青铜剑架在我脖子上的模样。那时刀刃也是这么凉,凉得让人直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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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儿怕血?"父亲高洋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我跪在青石板上数砖缝里的蚂蚁,数到第三十七只时听见这句话,膝盖已经疼得没知觉了。太傅说过天子要仪态端方,我拼命把腰杆挺得笔直,却听见父亲突然爆发出大笑,震得屋檐上的冰棱簌簌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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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是北齐天保二年,我五岁被立为太子,每天寅时就要跟着太傅学《孝经》。父亲登基后像换了个人,从前在晋阳都督府教我骑小马的父亲不见了,现在这个穿赭黄袍的男人总爱在宣政殿摆酒宴,让乐师用羯鼓敲《兰陵王入阵曲》。有天我背书时把"夙夜匪懈"念成了"风夜匪解",他当场摔了犀角杯,碎片溅到我脸上划出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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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愚钝怎配当太子!"父亲揪着我的衣领拎到殿外,腊月里我穿着单衣跪在雪地里,看宫人们捧着金盘银盏从他面前鱼贯而过。后来还是叔父高演求情,说太子年幼应当宽宥,父亲才扔了件狐裘让我滚回东宫。那件狐裘沾着酒气和脂粉味,我抱着它走回承恩殿时,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深得能埋进半只靴子。天保六年开春,父亲说要带我去看"活人风筝"。我跟着他登上邺城西门的谯楼,看见护城河对岸绑着十几个囚犯,脚踝上拴着浸过油的麻绳。父亲亲手点燃火把扔下去的时候,有个女人的尖叫声刺得我耳膜生疼。那些人在半空中烧成火球,像正月里的灯笼似的飘过城墙,有个小孩的哭声突然断了,我低头发现自己在咬手腕,血腥味混着硫磺味往喉咙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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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儿怎么不笑?"父亲捏着我的下巴往上抬,他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夜剥人皮时留下的血痂。我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却说不出半个字。那天晚上我发高热,梦见那些烧焦的手抓住我的脚踝,太医令来扎针时说太子脉象浮紧,是惊惧过度。母亲李祖娥连夜从昭信宫赶来,把我搂在怀里哼邺城小调,她的眼泪落在我颈窝里,比谯楼上的北风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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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保十年正月的雪特别大,父亲在甘露殿摆了五十桌全羊宴。我跪坐在他下首,看着他把羊眼睛剜出来泡在酒里,突然转头问我:"殷儿可知治国之道?"我捧着漆碗的手一抖,羊汤泼在杏黄蟒纹袍上,烫得大腿发麻。太傅教过的那些"仁政爱民"在舌尖转了三圈,最后说出来的却是:"儿臣愚钝,愿听父皇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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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把鎏金匕首插进烤全羊的脊背,油星溅到我的眉骨上。"治国就像吃羊,"他撕下条羊腿嚼得满嘴流油,"先把肥的吞进肚里,再把瘦的嚼碎了咽下去。"殿外传来鞭子抽打声,是个小太监失手打翻了醒酒汤。父亲挥挥手,侍卫立刻把人拖到雪地里,我数着鞭子声到第二十七下时,哭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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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天父亲开始咳血,太医说是酒色伤身。他召我和几位叔父到病榻前,我跪在最前面,闻见龙涎香里混着腐肉味。父亲的手像鹰爪似的扣住我手腕,对高演说:"六弟,殷儿若不成器,你可自取之。"叔父们齐刷刷跪倒的声音像刀剑出鞘,我盯着蟠龙纹地砖,汗水顺着脊椎流进腰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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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保十年十月十九,父亲在晋阳宫咽气。我跪在灵前烧纸钱时,听见身后有人议论说新君才十五岁,怕是要被几位王爷生吞活剥了。登基大典那日,我穿着三十斤重的衮冕爬上太极殿台阶,玉旒撞在额前叮当响。礼部尚书唱诵祝文时,我瞥见三叔高浚在撇嘴,六叔高演摸着腰间玉带,九叔高湛盯着我身后的龙椅眼睛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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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元乾明后的第一道诏书,是母亲教我写的。她说要赦免天保年间受株连的罪臣家眷,我在黄绢上画朱批时,手腕抖得差点污了墨迹。杨愔抱着诏书出宫时,我看见他眼角有泪光。这个父亲曾经的谋士,现在成了我最倚重的尚书令。他教我读《汉书》时总说:"陛下当学汉文帝,以柔克刚。"但邺城的雪还没化尽,六叔就带着五千兵马从并州回来了。那天我正在听太常卿讲祭天仪程,忽然听见玄武门方向传来马蹄声。杨愔冲进文华殿时官帽都歪了,他说长广王高湛带着甲士闯宫,平秦王高归彦已经倒戈。我手里的《礼记》掉在地上,书页被穿堂风吹得哗哗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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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押到昭阳殿时,我看见母亲被两个嬷嬷架着,发髻散了大半。六叔高演坐在龙椅上,九叔高湛正在翻看我的朱批奏折。"殷儿治国倒是勤勉,"六叔用剑尖挑起我早晨刚批过的军饷奏章,"可惜把虎贲军的粮草减了三成。"我这才发现奏折上的笔迹不是杨愔的,那些请求增援边防的折子,早就被换成了削减亲军供给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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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废那天下着冻雨,娄太后坐在珠帘后说:"此儿父为猛虎,儿反类羊。"玄铁打造的镣铐有二十斤重,勒得脚踝渗出血。走出太极门时,我回头望见飞檐上的嘲风兽,雨水顺着它的獠牙往下淌。杨愔和几位老臣被斩首在东市,血水混着雨水流进御沟,把宫墙根的白玉兰染成淡红色。贬为济南王后,我住在邺城西郊的废宅里。看守我的侍卫头子叫刘桃枝,就是当年帮父亲杀东魏宗室的那个刽子手。他总爱在喝酒后讲剥人皮的法子,说要用滚水浇透后背,皮肤就会像熟透的桃子皮似的掀起来。有次我呕吐到胆汁都出来了,他拍着我的背笑:"王爷这胆量,真不像文宣帝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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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明元年八月,六叔的诏书送到时,我正在后院挖野菜。刘桃枝带来的鸩酒装在翡翠壶里,阳光透过壶身映出诡异的绿光。我说想写封绝笔信给母亲,他咧嘴露出黄牙:"太原王妃半年前就投井了,尸首在枯井里泡了三天才捞上来。"我攥着母亲去年塞给我的平安符,丝线已经被汗浸得发黑。喝下鸩酒时喉咙像吞了火炭,我蜷在茅草堆里数窗棂上的裂缝。第三十七道裂缝开始扭曲时,忽然想起六岁那年在马厩捡到的小雀。它从巢里掉下来摔断了腿,我偷偷用绢帕裹着养在东宫书房。父亲发现后捏着雀儿脖子说:"心软的人活不长。"当时雀儿的血滴在我手背上,和现在嘴角流出来的血一样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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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口气咽下去时,我听见刘桃枝在门外赌钱。骰子在陶碗里转动的声响越来越远,恍惚间又回到晋阳宫的春日,父亲还没疯,母亲还会笑,我在梨花树下追着纸鸢跑,杏黄袍角扫过青石砖上的落英,仿佛能这样跑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