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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飞还没来得及思考。更没来得及准备接受这一切。
这一天，就这么突然地来了。
……
小时候，还会有人偶尔在他面前提及母亲。倒是长大以后，人们对他的母亲，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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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害怕，会在提到他母亲时，触及到他敏感的神经，进而惹怒他。卓飞给村里人的印象，只可远观，不可逗玩。
“停车，我要下车。”卓飞拍打着车门，不停地叫唤着。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秦雪慌忙地回头看一眼，确认卓青远没事，车子一直往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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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认识你，请你停车，让我下去。”卓飞声音高亢，夹杂着一丝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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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不要激动，如果你现在不想见，那就先不见。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是骗子，我请你吃顿饭可以吧？”在来见卓飞的路上，秦雪就有所预见。她预判卓飞可能会有排斥反应，没想到卓飞性子这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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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点上说，他跟白园荣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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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把车停到路边，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指着车窗外不远处的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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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可以吗？刚好也到饭点。不会连吃顿饭的勇气都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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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飞强作镇静，冷漠地不说话，眼睛却飘向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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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犹豫并不是因为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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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游历这么久，他并不惧怕眼前这一切。别说秦雪是个文弱纤细的女人，就是一个强似猛牛的壮汉，他也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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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时他确实饥肠辘辘，又实在找不出一个合理的拒绝理由。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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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词对他来说，多少有些讽刺。从他记事起，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甚至梦见过自己和母亲久别重逢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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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情当真发生时，他想到的却是逃离。或许，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如果当初母亲没有走，他的生活轨迹就不是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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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背井离乡、四处游荡，就是想逃离那个让他生活支离破碎的地方。秦雪见卓飞没有回应，她把车子熄火，然后推开车门先下车。
秦雪悠然地站着，不紧不慢地盯着卓飞。她的身上始终保持着一种魅力，让卓飞始终无法拒绝。
不到一分钟，卓飞推开车门。
秦雪十分自信地，头也不回的径直朝着饭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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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飞像着了魔，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一个气质脱俗的美女，带着一位邋里邋遢的流浪汉，立时铸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事实上，他们各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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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该如何继续下去？她们均在盘算着，而对周围的目光，完全熟视无睹，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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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的穿着打扮，以及她开着的小轿车，无不彰显着她的身份。以她的资质，完全可以找一家酒店招待卓飞。可她偏偏选在街边的苍蝇馆子应付。
这又是她的聪明之处。
她知道，卓飞从村里出来后，已经在外面流浪几个月，居无定所。她不想，更不能，一下子把自己和卓飞的距离拉开的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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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她已经在卓小莲那里已经有过一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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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飞是一个个性要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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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选择一个让他舒服的环境。至少现在，他不那么排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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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吃点什么？”秦雪先问。卓飞不予理会，直接喊来服务员，随便点上两个炒菜、一份汤、一份饭，并且又要了两瓶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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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规中矩，没有刻意浪费，也可以满足口腹之欲。秦雪淡然地看着卓飞的动作，心里止不住地在想，这孩子还真是个性。
起初，她去找卓飞，还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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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担心卓飞会遗传他父亲，性格木讷，沉默寡言。在卓庄村打听一番后，她对卓飞已经有了基本判断，后来又听卓小莲絮叨一番，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基本形象。
此时见到其人，其率真的性格，完全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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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小莲喜欢你。”卓飞一怔，忍不住地抬头看着秦雪，眼神里写满问号。
这个女人，人长得风姿绰约，说话方式也让人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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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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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她，和现在一样，我们在一起吃过饭。”“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你吃一顿饭，然后我就会相信你？”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卓飞沉默着，不停地思考着这个女人的来路。这个女人不仅外表透着魅力，做事风格和语言技巧也非常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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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透秦雪。但他确实上当了，原本他只是过来看看，后来准备下车走的。
现在他不仅和她一起吃饭，脑子里还不停地打转，想着这个女人的不寻常。
没过一会，饭菜开始端上来。卓飞伸手去拿杯子，开起啤酒，自顾自地吃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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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先是，随后也拿起一双筷子跟着吃起来。她的动作娴熟，没有一点做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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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举动，又让卓飞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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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想着，她不该是端着的吗？这怎么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
“一九九一年，我和荣姐就去过你们双平镇。那年你上初三，你跟村里人打架，请假没去上学，我们错过一次见面的机会。“
“那是他以大欺小，仗着他哥是村支书，横行霸道。现在你让他再动我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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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飞的强行解释，秦雪却不动声色。”前些日子，我又去过一趟你们村。我见过田会计，了解到一些你们家的情况。她似乎对我很有戒心，但能看得出来，她挺关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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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主任是不是比卓小莲聪明？她的嘴可没小莲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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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点着头，表示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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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会计说的不多，卓小莲说的又全是关于你的事。所以说，她更偏爱你。”卓飞停下筷子，依旧没有，他看不透这个女人，所以处处埋着小心。
秦雪认定小莲喜欢自己，难道是小莲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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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姐在卓庄村生活时间不长，但也记得一些人。比如说玉林书记，大爷爷，还有卓云山，卓云东。”女人的话再次勾起卓飞的兴趣，这几个名字，跟他的生活息息相关。
“她，她是怎么评价这几个人的？”
卓飞再次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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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姐说，在卓庄村，她最敬重的人是玉林书记，最感谢的人是玉楚大爷。最恨的人叫卓云山，心眼最多的叫卓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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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卓飞的判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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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母子连心，他同母亲居然跨越时间和空间，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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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关系挺好嘛？这你都知道，不过说的都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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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飞既已接话，秦雪心里更有了底气。她已经知道，这场谈话该如何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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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白园荣的事，她不着急说，她先把卓庄村的旧事讲一遍，那才是卓飞感兴趣的部分。关于那段生活回忆的缺失，终于有人给他补充完整了。
“吃饱了吗？有没有兴趣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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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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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山。”按照卓飞的逻辑，秦雪应该请他去见母亲才对，可是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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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的功夫，卓飞感觉秦雪的做事方式，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要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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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想拒绝的事，在她的引导下，却越来越有兴趣，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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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开着车，载着卓飞，一路向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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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飞不认识路，任由秦雪带着他，绕过大半个城区。他们来到一座山跟前，秦雪依旧没有停下来，车子一直开到半山腰，将车停在一处宽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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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飞跟着秦雪下车，他还颇为关心地问着，说秦雪穿的鞋子不合适爬山。秦雪莞尔一笑，在车子的后备箱找出一双运动鞋，直接换上。
秦雪的行为再次印证，她是有备而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段山路她很熟悉，一直走在卓飞前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等着一口气爬到山顶。
快到山顶时，秦雪的手机响了。她示意卓飞先上去，自己先接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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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有个露台，这里显然很少有人来，露台上除去两块大石外，什么都没有。卓飞猜不出来秦雪带他来爬山有什么意义？索性就坐在石头上等着。
约莫十分钟，秦雪出现在山顶，离得老远，她笑着对卓飞说“我第一次见到荣姐，她也是坐在你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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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样带一个陌生人，来这样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你也别骄傲，并不是我完全相信你，而是我相信荣姐的人品，跟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