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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李鹤清的死算得上是特别仓促的，大概是轮回的时间太长。又大概是某种人体自我保护机制，段奕辰现在所能得到的信息大多来自于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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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见的最后一面是在段奕辰的窗前。李鹤清兴冲冲的说找到了办法，找到了突破点，只需要灵气和魔气相混合，只需要舍弃掉一部分的力量就可以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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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隆重的道别，因为连死亡也显得猝不及防，最后走的时候还往桌子上放了糕点，让段奕辰记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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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日常的话语其实显得有些轻，像羽毛一样，跟沉重的死亡搭不上边儿，可是在得知李鹤清死后，段奕辰哭着把桌子上所有的糕点都塞进嘴里，呛的喘不上气儿来，也不肯。那个时候段奕辰真的恨不得直接将安澜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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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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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段奕辰给师弟找回来的一个替死鬼而已，怎么敢要了师弟的性命？可是当那点正怒从心头落下去的时候，段奕辰才忽然惊觉这一世害死师弟的又是他自己。本来师弟可以好好的活着，活到献祭的那一天。
是他自己自作主张，是他自己破釜沉舟，是他自己背水一战，一定要躲过命运的指责，一定要师弟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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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有问师弟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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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本来就不愿意的。一直缠着围着绕着想方设法的从那个能看得到未来拥有天道眼睛的小姑娘身上，企图套出一点信息来，救出更多的人，将所有人都从深陷的泥潭中拔出。
可是没有用，曾经那么那么多的尝试，其实都没有用。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这样血腥的地方，从来都只有最直白真切的血液能够平息那份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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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之人本就是夺天地之造化。可是夺天地之造化的并非李鹤清一个人。难道还要怪他过分惊才绝艳，天赋异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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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天赋异禀的一个人，实际上不遇到段奕辰，自己也可以迅速的修炼起来，他入道只是缺一个契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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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段奕辰找到了他，段奕辰那么那么认真的对他好，最后只是为了让他去做一个祭品。换着谁来能不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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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事情大抵都记不清了，只能记得第一世的时候李鹤清吐着血，眼眸一瞬间黯淡下去，没有反抗，明明刚刚还那么有求生意识的人在看到师兄拿剑对着自己的时候，就放下了自己的剑，任由那把剑戳在了自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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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鹤清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整个人突然间狼狈极了，红了眼眶，“好，我去献祭，只要师兄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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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辰拼了命的阻止，可是天道献祭的进程已经。开始，周围还站着那么多宗门的老祖宗，这些人今天倒是一个个来的齐全，合力把段奕辰镇压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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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只需要一部分力量吗？不是说不会怎么样的了，起码还能再入轮回，只要他好好的，只要他活下来段奕辰可以重新把它养大的，只要还有那么一点点魂魄留下来。那个时候的段奕辰还不是掌门，那个时候的段奕辰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弟子，只是有点修为在年轻一代有些声誉，在那些老神仙眼里怕是也不够看的。
段奕辰被骗了。
可是大概也是不放心，又大概是这个人天生的谨慎，他用自己的神魂作为屏障，护住了李鹤清的神魂于是死了，神魂犹存，只是那点神魂消散的快，不久就魂归天地，到底留了那么点零星的念想。
在神魂最虚弱的时候，段奕辰触及了天道，段奕辰想方设法的学习和动用各种典籍。终于贴近了那么微薄的一点真相，终于将那点残破的神魂，从地上小心翼翼的托起，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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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段奕辰没有办法从第一世起，段奕辰一直都想要自己去做那个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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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了命的改造，拼了命的修炼，拼了命的去看那些古书典籍，可是吃了再多的苦都没有用。飞速增长的修为也没有用，就好像生来便该如此，就好像越是惊艳的便越容易夭折，因为夺天地之造化。段奕辰还是太弱了，太次了。
所以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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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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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那场献祭中死去的不只是李鹤清，还有段奕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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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李鹤清活下来，已经变成了段奕辰最深切的执念。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过一句话说，在一次次轮回中，想方设法的要拯救一个人，最终的结果是接受那个人的离开。
可是段奕辰想大概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接受像李贺清那样好的一个人的离去，总归令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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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辰经过了一万一千多次的轮回，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反倒是资质平平，是每一世每一世都可以与前世忍痛切割下来的魂魄相融合，每一世都坚定着要救师弟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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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信他不愿意，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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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最后已经是有些疯魔的程度了，不在乎不管不理解，最亲近的只有李鹤琴修炼的速度越来越快，因为神魂的强度不一样了，而整个人的心境也大有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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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段奕辰总能够义无反顾地挡在李鹤清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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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次觉得没有关系，很多次去想，只要再强一点就更好了，实际上一点用也没有。在真正的灾难来临的时候，段奕辰自顾不暇，他是掌门，所以要去守护整个宗门，不是只有师弟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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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推脱不掉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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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李鹤清呢？谁又规定了他做了正道弟子，就一定要为了这所谓的天道正义去献祭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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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李鹤清那点愧疚。那种孜孜以求的寻求其他的可以让安澜活下来的办法，在段奕辰看来都是可笑的。这件事情又不是李克清一个人的责任，是刚开始师傅让段奕辰去找李鹤清去找这个完美的可以用来献祭，然后避免神魔大战重启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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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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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其他的宗门弟子没有享受到宗门的资源倾斜，没有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吗？凭什么死的只有李鹤清一个人？明明那么痛苦，明明在后面的几百次段奕辰都想方设法的把献祭的进程拉长。都努力的走到了管理层，当上了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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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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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明明知道第一次献祭的时候，就已经会抽掉他大半的力量。从此哪怕是不再开启第二次献祭都会身体孱弱，都没有办法去接着生存，可是这已经是段奕辰能够想出来的最周全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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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辰可以心甘情愿的为了苍生大道去死，可是李鹤清不行，段奕辰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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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样正直的一个人在心里始终受着自己的折磨，想方设法的做一些实际上连他自己都厌恶的事情对一个甚至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子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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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在不断变更，可是不变的是李鹤清总困在既定的死局里，于是段奕辰也不断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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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段奕辰才是这天地大道之中最真切的变数。段奕辰很具私心的，没有把相关的事宜告诉那个小孩，但大概也是为了自己心理平衡，段奕辰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只是一副躯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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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会带着那个女孩重塑的身体，祝他拥有更多的修为，那个女孩那样的渴望力量他会过得很好，只是一副躯壳而已。很快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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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想到段奕辰在晋城推进的一多半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是的，机关算尽也毫无办法。
在所有的漏洞出现的那一瞬间，段奕辰的脑子就已经飞速运转，他在想如何能够补齐。是什么方法也没关系，于是段奕辰成了那盘棋最后的养料。也就是上辈子被安澜吸收殆尽。
段奕辰没有做到自己曾经在心里承诺的内容，补偿那个女孩子。
因为段奕辰的上一世死的比李鹤清还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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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存在什么段奕辰不想救那个女孩子，事实上段奕辰的魂魄飘散在天际的时候看到李贺清死在那个女孩手上的时候，确实是怨怼的，可是这也是大家欠她的。这个女孩会成为新的祭品，会成为灵气和魔气的容器。
而这一次没有人能再将她从必死的局里揪出来，最想让他活下来，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师兄大打出手的李鹤清，被她用尾巴搅死了。
良知尚存的段奕辰被他用吞天巨蟒的能力吸食了个干净。
那些老神仙才不管献祭的人是谁，只要有人献祭，只要是大难落不到他们的头上就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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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哪怕吸收了段奕辰渡劫期的力量，哪怕已经走到了力量的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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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澜还是死了，还是跟随着命运的齿轮转动变成了天地间最后留存的那一点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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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辰在很多时候觉得对她不起，让她白白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最后又失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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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很多时候又觉得凭什么呢？凭什么这样的磨难只有李贺清来遭受，凭什么这天下。这么多的人一定要有一个救世主。如果大家齐心协力，又何尝不能人定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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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那些老神仙那样厉害，一次又一次将他们镇压，在触摸到天道意志的一瞬间改变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这些人满口的仁义道德却不能自己去献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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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里也未尝不乏天道的宠儿不乏天赋异禀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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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们的生命就比别人的生命珍贵吗？难道他们的父母亲人会伤心，李鹤清的父母亲人就不会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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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辰不知道，段奕辰只是空呜呜的迷茫只是想方设法的。要在多少次轮回中找到一线生机。趋炎附势也好恃强凌弱也罢，段奕辰终于站到了跟那些人同样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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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成了掌管生死大权，对旁人生杀予夺之人。于是上面传达下来的需求也变掉了。
这一次成为祭品的是安澜。
段奕辰无数次剜开心口以心头血为引企图将李鹤清从必死的局之中拉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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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段奕辰却发现李鹤清不愿意。甚至于在不知晓从前的祭品是他自己的时候就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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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一个跟着天地大道毫无关联的人做祭品。又或者说为什么如此强烈的联系，并没有给那个人带来任何好处，却要那个人用生命来做偿还，还要一生坎坷才有资格去做那个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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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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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一个本来就没有得到的好处的人去偿还，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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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澜没有这个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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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李鹤卿本身没有这个义务，但是命运把段奕辰带到了他的面前。一个以天地大道为己任的人有自己的意志，少年时的事迹，也能遍及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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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鹤卿切切实实的得到了段奕辰的恩惠。天道正义不能为李鹤卿做些什么，可是段奕辰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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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道把段奕辰推到了李鹤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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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本来在世间毫无牵挂的人，突然有了在乎的东西，突然想要这一些人跟自己一起活下来。李贺卿在知道自己需要献祭，段奕辰需要他的存在赴死的时候，就已经下了相关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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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想到段奕辰想要他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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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去死的人留不住。或许他有着极其强烈的求生欲，又或许他最在乎的人也希望他活下来。
他只要活下来，就什么都有了。
可是他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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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拒绝了段奕辰的一切安排，他不愿意一个作为谋面的女孩子去替自己承担这样的结局。安然赴死。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不管最终怎么样，或许是勇敢又或许是懦弱，李鹤清用自己的性命换段奕辰的理智。
而段奕辰就这样一次次的被威慑，却又忍不住一次次私下里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内存最低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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拷问着自己，也拷问着对方。拥抱着看着那个人的生命渐渐流逝是很可怕的，更可怕的点在于一点灵力和真气输进去。得不到一丝回应，像是一个漏风的破口袋，怎么装也没有用。
有的时候会流血，有的时候不会流血，有的时候只是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就足够令人恐慌。
为什么一个风流良善勇敢坚定正直的人，要成为天道最后的颜料不得善终呢？
他甚至不愿意将任何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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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心疼那个段奕辰，千辛万苦为他培养出来的那个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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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说自己不够干净，总觉得师兄做这件事情是为自己，那么就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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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这样做错的人，不会这样去想，只会心安理得的送那只无辜的羔羊上路，然后心照不宣的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