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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城的初雪像羽毛一样轻盈地飘落,然而这雪却裹着灰烬,仿佛整个城市都被一场大火洗礼过。寒风呼啸着,吹得人脸上生疼,而独臂的清风则紧紧攥着玉璧残片,蜷缩在城隍庙的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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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老李提着灯笼,脚步踉跄地奔过街角。他手中的灯笼摇晃着,火光在青石板上扫过,映出了几道细长的拖痕。这些拖痕看起来就像是有人被狠狠地拽着脚踝拖行而过,但奇怪的是,痕迹的尽头却是空荡荡的,除了半片沾血的傩面碎片外,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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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庙内传来一阵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清风心中一紧,他毫不犹豫地踹开了那扇朱漆大门。门开的瞬间,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进入庙内,清风惊讶地发现,三百枚青铜傩面竟然高悬于梁上,而且这些傩面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一样,缓缓地转动着。每张傩面的瞳孔处都裂开了一条细缝,从中钻出了银丝般的莲须,这些莲须在空中交织缠绕,最终在供桌上织成了一张渝州地脉图。
地脉图上,野莲池的位置被一圈猩红的血迹标记着,而从池底延伸出的无数金线,如同蛛网一般,紧紧地缠住了九大世家的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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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主……救我……”就在这时,神像后面传来了一阵呜咽声。清风闻声,急忙手持傩刀,劈开了神像后的幔帐。只见赵家的遗孤正蜷缩在墙角,他的后颈处,原本的莲纹已经爬到了耳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皮肤下蠕动。少年惊恐地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皮下凸起的、不断游动的傩虫。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它们……在叫我当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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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莲池的冰层下,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冰层下挣扎着。清风站在池边,听到这声音,他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毫不犹豫地踏上薄冰,随着他的脚步,冰面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清风一步一步地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终于,他看到了池底的淤泥中,伸出了一条青铜色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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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臂五指紧紧地攥着半块头骨,头骨的额心处,嵌着一枚莲种,而那莲种的苞尖,竟然有一只半睁着的眼睛,正是第十一瞳!就在这时,无字玉璧缓缓地浮出了水面。玉璧的表面,原本应该是空白的十二瓣莲的位置,此刻却渗出了黑色的血液,这些血液迅速凝结,形成了一个林奉先的青铜族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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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凝视着玉璧,突然,玉璧上浮现出了一个幻象。那是三百年前的一个雨夜,九大世家家主跪在噬魂井边,他们的脸上都露出贪婪和恐惧的神色。而站在井沿的,正是林奉先。林奉先的手中,抱着一对双生子。他面无表情地将其中一个婴儿推入了噬魂井中,那婴儿的手腕上,有着与清风一模一样的野莲胎记。
幻象一闪而过,清风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与这三百年前的惨案有着如此深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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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更夫老李突然冲进了池畔。他的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灯笼在他的奔跑中剧烈摇晃着,最终坠地,灯笼中的烛火瞬间爆炸,溅出一团幽蓝色的磷火。老李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的胸口,原本应该是一朵盛开的莲花的纹身,此刻却已经绽开了九瓣。
“清风观主……阴兵……阴兵从地脉的裂缝中出来了!”老李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恐惧。
盐码头的渔船在浪中剧烈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倾覆。船板的缝隙中,一股腥臭的黑水正源源不断地渗出,让人闻之作呕。
清风见状,毫不犹豫地跃上桅杆,想要一探究竟。站在高处,他远远地望见江心处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缓缓形成,而在漩涡的中心,竟然升起了九具通体漆黑的玄铁棺椁!
这些棺椁的表面,赫然刻着“甲子阴兵”四个血红色的大字,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就在清风惊愕之际,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棺盖突然炸裂开来,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紧接着,三百具缠满了黑色莲纹的尸傀如鬼魅一般从棺椁中踏出,它们的额头正中央,都贴着一张诡异的傩面,而这些傩面拼凑在一起,竟然组成了“娶亲”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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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尸傀手中紧握着青铜长戈,戈尖上还挑着一颗颗渝州百姓的头颅,鲜血顺着戈尖不断滴落,染红了江水。“哥哥……这份聘礼,可还满意?”突然,阴兵阵中传来一阵傩童的轻笑,声音在江面上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清风猛地转头,只见更夫的儿子正立在船头,他的手腕处,原本的莲纹已经如蔓藤一般迅速蔓延,将他的全身都包裹了起来。眨眼间,他便变成了一个半人半傩的怪物,面目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少年发出一阵狂笑,然后猛地撕开自己的胸膛,露出了里面正在跳动的东西——那竟然不是心脏,而是一枚金光闪闪的金瞳莲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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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奉先当年用噬魂井来养阴兵,现在,也该是他们报恩的时候了!”少年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带着一丝疯狂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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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手中的傩刀如闪电般劈开浪头,刀身与水浪撞击,溅起一片水花。与此同时,金纹血如箭一般激射而出,准确地溅落在阴兵的傩面上。那原本被鲜血染红的面具,突然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随着这声惨叫,面具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瞬间化作一堆黑色的灰烬,纷纷扬扬地坠入江中。
清风的怀中,那块玉璧残片突然变得滚烫起来,仿佛是被某种力量所激发。他低头看去,只见玉璧上的纹路在金纹血的渗透下,竟然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是地脉深处的景象,一座古老的噬魂井赫然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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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堆积着九十九具镇魂人的遗骸,每具骸骨的胸口都插着一根青铜钉,钉子的尾部系着一根红色的绳子,而这些绳子的另一端,竟然都连接着井中央的一口水晶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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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盖半开,里面躺着一名女子。她的银发如瀑布般垂落在棺盖上,遮住了面容。然而,透过那如丝的银发,隐约可以看见她腕间的野莲已经开到了十三瓣,这正是苏婉儿胞姐的完整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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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见状,心中一惊。他毫不犹豫地用仅存的一只手臂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声,傩心残片突然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如同一颗燃烧的流星,直直地穿透了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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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纹血顺着掌心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渗入玉璧之中。刹那间,玉璧上的光芒大盛,池底的淤泥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搅动,轰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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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魂井中的童尸骸骨,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咆哮着冲向阴兵阵。“你救不了他们……”傩童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充满了嘲讽和不屑。只见他操控着更夫的儿子,如鬼魅一般跃入战团。那孩子的身上,莲须如毒蛇般迅速缠住了清风的脖颈,越缠越紧。
“渝州的百姓,早就被莲种寄生了……”傩童的声音在风中飘忽不定,“你杀了我,他们也一样得陪葬!””
在江水的波涛汹涌中,那水晶棺椁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托起,缓缓地浮出了江心。棺盖微微移动,露出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仿佛是在向世人展示着其中隐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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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苏婉儿胞姐那早已腐朽的尸体,竟然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猛地坐了起来!她的银发如蛇般舞动,紧紧地缠住了傩童的咽喉,让人不禁为傩童的安危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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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那腐尸口中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澈儿……剜出他的莲种……填进玉璧……”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透露出无尽的怨念和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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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见状,毫不犹豫地反手将傩刀狠狠地刺入了更夫儿子的心口。刹那间,鲜血四溅,而那金瞳莲种却在刀刃的刺激下,疯狂地跳动起来。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感受到了一股剧痛袭来,同时,腕间的莲纹也在瞬间褪去,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然而,他并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清风喊道:“观主……替我……毁了这轮回……”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莲种终于被按入了玉璧的空白处。就在这一瞬间,整个渝州城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地动山摇,仿佛末日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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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百阴兵在金光的照耀下,瞬间化为了黑灰,随风飘散。而噬魂井中的童尸骸骨,也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缓缓地沉入了地脉之中。与此同时,野莲池的冰层重新凝结,原本平静的湖面再次被冰封。而那无字玉璧上,却浮现出了新的纹路——十三瓣莲环绕着渝州的舆图,每一处地脉支流都清晰可见,并且在上面标着镇魂人的生辰。
三日后,清风观旧址升起新碑。更夫老周的儿子跪在碑前,腕间淡疤渗出金线。夜风掠过野莲池,冰层下传来指甲挠动声。盐码头的渔夫捞起块残碑,碑文被酸液腐蚀,唯“癸亥”二字清晰。碑底附着张人皮,绘着地脉裂缝中新生的莲种——苞尖第十一瞳彻底睁开,正冷冷凝视着清风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