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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间门缓缓被推开。两个虎头虎脑、透着十足机灵劲儿的小外甥蹦蹦跳跳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他们身旁还跟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孩童。三个小家伙就这么一下子出现在曾云面前，曾云原本高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宠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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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曾海棠正在屋内与一对年轻伉俪相谈甚欢。抬眸见曾云步入，忙开口招呼道：“小云呐，快来见过杨大人与杨娘子。这位杨大人，可是你姐夫好友老种相公麾下的将官，此番特意前来探望我我们，当真是有心了。”曾云听闻，赶忙轻轻放下手中礼物，抬手仔细整理了下衣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快步上前，朝着杨大人和夫人拱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曾云见过杨大人，杨娘子。”
杨世堂，这位杨大人，剑眉斜插入鬓，双目仿若藏着熠熠星辰，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豪迈英气。见曾云施礼，他连忙起身，脸上带着亲和笑意，双手虚扶，说道：“使不得这般多礼，都是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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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带着爽朗的笑意继续开口道："早闻曾副使乃文武双全之俊杰，心下倾慕久矣。今日得睹尊颜，果如传言——"话未说完，蒲扇般的手掌已重重拍在曾云肩上，震得案几上茶盏叮咚作响，满室皆是他朗朗笑声，倒让雕花窗棂外的老石榴树都跟着抖了抖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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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曾海棠赶忙笑着说道：“杨大人，您可莫要再夸赞他啦，我这胞弟小云，与您相比，那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言罢，又热络地招呼起来，“诸位，都别站着啦，快请落座歇息。我这便出门采买些时鲜菜蔬回来，今日定要让小云陪着杨大人多饮几盏，咱们也好好热闹热闹，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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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曾海棠便利落地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屋外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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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跟妹妹出去走走。”杨夫人见状，笑着说了一句，便赶忙跟了上去，两人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院子里，有说有笑的颇为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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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院子里，正则、灵均和那个瘦瘦的小男孩正玩得不亦乐乎。他们你追我赶，笑声在院子里回荡着，小小的脸蛋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沉浸在欢乐的游戏之中，把大人们暂时都给抛到脑后去了。“这砂糖涨价涨得没边儿了吧？”杨世堂抬手指向曾云方才搁在一旁的那包李四家砂糖，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悠悠说道。
曾云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面上满是疑惑之色，“是啊，以往哪有这般离谱的价格。不光是砂糖，如今市面上好多物资都在涨价，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不寻常就对喽。老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对咱老百姓来说，东西涨价，无非就是花同样多的钱，能买到的东西变少了。但依我看呐，这次涨价可没表面这么简单。”杨世堂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起眉头，神色愈发凝重，“就说骡马吧，如今变得紧俏得很，近期粮价也在悄然攀升，砂糖亦是如此。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战略物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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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而话锋一转，目光如炬，紧盯着曾云，朗声道：“曾副使，可知此番涨价有何深意？”曾云双眉微蹙，神色间带着几分审慎，语气轻缓却又透着探究：“莫不是此间藏有战事之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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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之前在街市里听到各种物价上涨的抱怨时，他就已经在心里琢磨过这个问题了。此刻被杨世堂这么一问，这个想法便脱口而出。只是他心里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这句话听起来一半是回答，一半是疑问，他也期待着杨世堂能给出更明确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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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辽之间，百年和好；金辽之间，战争的胜负早已见了分晓，曾副使所指的战争将发生在哪里呢？”杨世堂看着他，未置可否，而是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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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杨世堂这话，曾云心里已然对自己之前的判断笃定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恐怕是金人将要南下，对我们大宋不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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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时，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满是无奈与沉重。其实，他打心底里不愿相信自己说出的这个结论，可看着身边骡马紧俏、粮价上升、白砂糖价格疯涨等等这一连串反常的迹象，他又很清楚，这个可怕的结论极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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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世堂神色严肃，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一切，望向远方的危机，声音低沉，缓缓说道：“我方查探得知，金国的军队此刻正在北面加紧备战，他们暗中大肆囤积战马、粮草、盔甲兵器，对大宋这边虎视眈眈，蓄势待发。这女真人呐，就像一头隐匿在黑暗中的恶狼，虽还未露出尖锐獠牙，可那冰冷的目光中，已藏着噬人的凶光。”杨世堂的这一番话，无疑是给曾云之前推测出的结论又添了有力的佐证，让其正确性愈发凸显出来。金宋双方战争很可能会避免不了了，只不过一方磨刀霍霍、主动备战，另一方却还懵懂无知、处于被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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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云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裂纹，茶汤映出他微颤的瞳孔，倒映着北方边境的烽火与东京城的灯火在眼底厮杀：“大宋，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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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阴影正步步逼近，或许北方边境那些日夜戍守的将士，以及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百姓，早已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可反观汴京城却似被抽去了筋骨的皮影戏，在笙歌宴饮中虚浮地晃动。朱雀大街的酒旗在春风里软绵绵招展，勾栏瓦舍的嘌唱声顺着汴河飘向天际，连护城河上的画舫都涂着金粉，载着满船芍药与牡丹的香气招摇过市，达官贵人们醉倒在樊楼的琥珀光中，用《千里江山图》的青绿颜料涂抹着太平盛世的幻梦，却不知那幅长卷的绢帛之下，早已浸透了西北将士的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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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官家近期因为有些人修建艮岳有功，便统统都加了官进了爵。可再看看麟州城头的守军已经三天没见过荤腥，定边军的皮甲裂缝里长出了盐霜，有个新兵在巡逻时昏倒，怀里还揣着半块发霉的锅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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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世堂说着，缓缓低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与愤懑，“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本应厚待的卫国之士被如此冷落，那些靠修园子博功名的却平步青云，长此以往，这大宋的边疆可如何安稳呐。”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说道：“曾副使，这次我来京城是受老种经略相公特意安排，前来探询官家对辽金两国的真正意向。之前他曾给官家送来军报，如今看来，那封用老种经略相公战袍血渍写成的十万火急《麟府路军前机宜状》，如今怕是已被锁进枢密院积灰的檀木匣里，与那些记载黄河清、灵芝现的黄绫表章、歌功颂德的骈文奏折为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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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云闻言，双眉瞬间微微挑起，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目光直直地锁住杨世堂：“老种经略相公的意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