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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赵鸿的意思，萧冷坐到了御书房左侧的位置上，而案牍上已经摆上了一盘青梅，一壶清茶，一只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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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君臣之间，其实没有什么间隙，更多是朕和老师之间的矛盾，你曾经救过朕的命，朕不应该对你那么苛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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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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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应州瘟疫之前，朕和老师的关系还算融洽。十年前，老师在京中居住，一次入宫时，见到了朕，父皇询问是否愿意做朕的武艺师父，老师就答应了，当日就行了师徒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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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身子不算精奇，但是老师因材施教，教给朕基本功夫和吐纳之法，又因材施教，教给朕弓箭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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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是镇北大将军，经常需要去北境，他总和我说，‘勤加练习，等我回来，要考’，直到五年前，应州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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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参与了那次战争，当时北燕内乱，我大魏向北燕发动进攻，家父率云州营一路向西，连克武州、新州两城，易州营也向北推进，直逼燕州，只要蔚州营和应州营的援军到达，我们就可以一鼓作气收复整个燕云十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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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时候，应州、蔚州及附近县镇爆发了一场瘟疫，感染者浑身无力，呕吐不止，严重的会脱水而亡。没有人知道瘟疫的源头是什么，甚至不知道瘟疫通过什么途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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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当年情景，萧冷也是不由懊恼，他们曾经距离收回燕云十六州、实现建立北境防线、保障大魏长治久安，只差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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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也是父皇和老师的心愿……”赵鸿对此也是懊悔不已，如果燕云十六州在手，大魏就可以依靠秦汉修建的长城建立牢固防线，北燕想要南侵的代价就会陡然提升，而大魏也会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发展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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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陛下……当年应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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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赵鸿苦笑一下，一直都满是光芒的眼眸霎时就黯淡了下来，“老师没有和你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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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都没有。”萧冷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好奇心，“我臣问过家父，他只告诉我，所谓论长道短，不应该知道的事，不要问，不要听，更不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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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想为我保留一点体面，可是当初他又为何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呢？”赵鸿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但是呼吸间就被柔光替代，“当年之事，我们彼此都对对方很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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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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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想听，朕就慢慢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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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鸿端起案牍上的茶碗，也示意萧冷饮茶，萧冷倒不担心赵鸿会给自己下毒。毕竟在赵鸢的努力下，君臣二人的关系目前是缓和的，于是也端起茶杯向赵鸿示意后，饮下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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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州疫病的消息传回朝堂时，父皇和众臣都非常惊讶，他们也明白这次战争的重要性，所以做了两手准备。一手让大司马柳辙、当时的少府令任仝核减京中财政，保障北境的粮草辎重、兵源补给；一手让大司农宁绍，率御医院御医和当时的廷尉府正监，前往应州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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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朝廷赈灾都要选一名皇家人员参与，这种事一般都是大哥……戾王去的，只是当时二哥四哥已经和戾王斗得如火如荼，赈灾不仅是在父皇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也可以借机树立威信、培养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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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当时朝廷国库充足，大司农宁绍又做过雍州刺史，对赈灾济民、安定民心方面很有心得，根本不必费心其中，可以说断然没有失败的可能，谁去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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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说的不错。”萧冷点点头，戾王之乱前的大魏，还是国力强盛、欣欣向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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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朕……迫切想要接下这件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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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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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当时已经十五岁了，即将出宫开府，或留在京中，或前往封地，朕需要有些功劳傍身。阿姐因为朕，已经在幽山被困了四年之久，戾王和侄儿看起来生龙活虎，却还是声称身体有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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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阿姐，没有人提起她、没有人告诉朕什么时候她就会回来，朕不能让阿姐在那荒山野岭之中虚度年华，朕需要一个功劳，向父皇为阿姐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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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对长公主之心，确实令人动容。”当时萧冷虽然结识了瑶华，可是并不知道当年朝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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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向父皇请命时，朝堂哗然，戾王自然是反对的，但是二哥和四哥出于某种考虑，也转而支持朕前往应州和蔚州赈灾。”赵鸿用手指背搓了搓鼻子，这是他想事情时候的一个小动作，“后面的事情就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等朕随宁绍出发时，柳辙准备的物资辎重都已经送到前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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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营的官兵中，有一部分的亲属在应州，疫病发生确实动摇了军心进攻也确实受到了一些影响。而且北燕的拓跋宏那边，却好像知道我们后院起火一般，冒着檀州告急、后路被断的风险，率一支轻骑兵绕过双方对峙的武州、新州，直扑应州和蔚州。”萧冷对于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深，毕竟这是他们离收复前朝失地目标最近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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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那次疫病很是蹊跷，几乎断了当年大好的局势！”赵鸿也是十分懊恼，先帝和老师的心愿，多少也算是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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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下，当时的北境军的军师中郎将左荣，提出了两个方案，第一个比较冒险，那就是放弃救援应州和蔚州，集中全部兵力围攻长城北口的南大门——檀州，从而截断北燕军后路，与易州形成对燕州的合围之势，但是这样做，是以牺牲应州和蔚州为前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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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鸿在与萧冷的交谈中，逐渐还原起当年的情景，语气也渐渐不再是威严的君臣关系，而变成了多年的好友一般。“这是最好、也是获利最大的解决办法，不过你我都清楚，老师他不会选择这个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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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方案，就是由臣和副将一部分士兵继续在前线与北燕军对峙，家父另一部分回援应、蔚二州，等待两州疫病平息，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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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听萧冷讲述完当时的情景，赵鸿不禁叹息一声，“老师无论是排兵布阵还是披挂上阵，都是一等一的将帅良才，若说有什么弱点，就是永远都做不到‘慈不掌兵’吧。”“这也没有办法，臣也一样。”萧冷与赵鸿对视一眼，两人都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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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文承林志，武从家父，他们都是……”萧冷本想说“爱民之人”，但是又觉得如此直截了当的形容当今圣上，很是不妥，于是没有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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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与宁绍兵分两路，他前往蔚州，朕前往应州，然而当朕到达应州时，发现那边的疫病远比想象的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