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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说罢，依旧恬静地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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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说话时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将脸转向苏无念，只是默默地用那被白布遮挡的一双眼窝瞪着天花板，神色平静得有些不自然。苏无念想，这或许是因为常年不见光明的她已经失去了控制表情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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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这样的态度其实意味着，叶芷她其实早已经放下了北宸星的离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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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姐。我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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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无念思索良久，终于还是没有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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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叶芷并没有像他想象中一样，将悲哀或愤怒的神色摆在脸上。她的神情依旧恬静，安静得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希望：
“那无念，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为她复仇的生活呢？”
“等彻底讨还了这笔血债后，吧。”
苏无念不知道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露了怯，但这个问题，他的确不知道答案。
“无念，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你心中的怒火真的一点都没有淡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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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是会消弭的，仇恨是会淡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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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停手吧。有蓉蓉在，惩治罪人的事，不一定需要你亲手去做。”苏无念默默地盯着叶芷的脸，他叹息一声，毫无犹疑地点破了叶芷的心思：
“叶芷姐，你……从席蓉蓉那里听说了吧？”
话音未落，苏无念便看到叶芷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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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什么？”“我现在命不久矣的事情。”
苏无念轻笑一声，无视了叶芷略显惊惶的神情，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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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的，叶芷姐，你知道我现在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想要让我忘记曾经的痛苦，让我在余下的时间里能够不留遗憾，对吗？”“可你的理由也太荒谬了。”
“仇恨是不会淡去的，叶芷姐。就算你现在比起恨意更重视我的生死，可是这份心中的恨意，我们都从未忘却。不是吗？”
“我……”
叶芷张了张嘴巴，想要否认，却终究无话可说——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关心则乱，连劝告也难以自圆其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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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席蓉蓉说自己只剩两年寿命的事情，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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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过现在可能多一点。”苏无念的双眼向下滑动，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叶芷姐，我的事情已经无所谓了。倒是你，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前些天我见你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这个得怪你啊，无念。本来我的疗程已经快结束了，都可以在何寿的掩护下自由离开病房一段时间了。可我为了救你使用了魔法，这才又不得不回到这里重新治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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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叶芷嘴上好像是在责怪苏无念，脸上却不由得露出了些许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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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这份人情，我可是好好地记着呢，你可别想轻易就还清。”“在还完我的人情之前，你可千万不许死。”
苏无念看着叶芷，他看到她说着说着，眼前的白布便被沾湿了些许，又因为泪水的重量凹陷下去，明晃晃地衬出它遮掩着的那两块空洞的轮廓，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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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的。”苏无念克制住心底里伸手去握那双病瘦手掌的冲动，将这句谎言云淡风轻地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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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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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整洁的病房中，沉睡中的忆安然忽然浑身一震，尖叫着从病床上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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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刚刚苏醒的少女面色惊惶，四下张望，却只看到周围干净整洁的陈设。
仿佛她昏迷之前所见的那头毁灭级异兽，被撞翻的车，以及其余的一切都只是梦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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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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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安然疑惑地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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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适应着这意外的平静情形，挠着头向床边望去，却忽然看到那条金色的小蛇正怨气满满地顺着被她掀落在地的被子爬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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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小金？这是怎么回事？姐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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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屏岚早就醒了，去外面给你打饭了。”小金蛇毫不避讳地开口说道。然而，就在忆安然习惯性地向它伸出手时，小金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迫不及待地攀上她的手臂，而是举止迟钝，显得有些迟疑。
“小金？”
“你忘了吗？”小金蛇试探性地问道。
“忘了什么？”忆安然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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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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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蛇自顾自地嘟哝着，开始像往常一样向着忆安然的身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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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这时，忆安然却忽然一改平日里的社恐作风，心直口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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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你是在说你其实不是苏无念前辈的精灵，而是异兽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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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一半身体都爬上了忆安然手臂的小金蛇闻言神色怨艾，又狼狈地退了回去。“小金，你怎么啦？”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小金蛇不自然地躲避着忆安然的视线，“我是异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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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忆安然睁大双眼。“……你应该害怕我的，不是吗。”
“我没有啊。”忆安然瞪大眼睛，仿佛不害怕异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小金，我没有害怕你，更没有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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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不，你肯定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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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寻心的声音中沾染着一丝自暴自弃的偏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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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你是不是很介意自己是个异兽？”明寻心悄悄抬起头，望望眼前单纯的少女，又颓丧地低下头去。
忆安然思考片刻，伸手将欲拒还迎的小金蛇抱了起来，俯在她的耳边，开口道：
“可是小金，你不是才对我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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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己身份的事情，或许只有你自己在介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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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介意你是只异兽，小金。在那头毁灭级异兽想要杀死姐姐的时候，是你救了她，是你挺身而出救了我们，我愿意相信你是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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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某种程度上，我也是半个异兽啊。”“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忆安然看到，在她这一番话语劝慰下，小金蛇终于抬起了小脑袋瓜，用一双充满希冀的金色眼珠盯着她。
于是，少女微笑着摇摇头：
“姐姐说过，我一直都太单纯了，所以不太会骗人。”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结果也是她一直期待的，小金蛇没有再辩驳，而是用力将脑袋埋在忆安然的怀里，声音微微发闷：
“我的名字叫明寻心，不叫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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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就想叫你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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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寻心在心里咀嚼着这个有点傻的名字，最终只得自暴自弃地应了一声：“……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