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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妈妈端菜上桌，听闻沈欢言同意虚淮上山，欲言又止了半晌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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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非要去便罢了，但也别满脑子都是狼，蛇虫鼠蚁什么的，冷不防也是要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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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源匮乏，日头渐冷。楚妈妈再如何的不忍也明白，想要过好日子，那山就不能是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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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淮抬手帮母亲将红润油亮的肉放在沈欢言跟前：“儿子自然警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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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妈妈的手艺虽跟从前府里厨子比不得，做出来的菜却也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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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炖煮让肉质软烂入味，咬一口满嘴留香，好像连昨夜的惊吓都一道哄入腹中，没那么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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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下来，餐桌上没什么人说话，只有筷子声和咀嚼吞咽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是出逃以来油水最足的一顿饭，不仅肉被一扫而光，下头油亮亮的汤汁也浇在饭上，配上一筷子烫的脆爽的野菜，吃的肚子都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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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言算是里头最不缺衣少穿的，馋的没那么厉害。吃个七八分饱后，就捧着茶看一桌子人吃的满口流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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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是个糙汉子，等吃的塞不下了，才一抹嘴不好意思道：“姑娘还没吃几块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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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言含笑：“你干的活多，多吃些自然使得。我素日辛苦的少，就是叫我多吃些也吃不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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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香吃饱喝足了，才起身道：“姑娘这是拿话点我了。罢了罢了，肉也不能白吃，我去伺候那几个小祖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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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楚妈妈抓到捏了捏脸：“你这小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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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淮吃饱了便准备起来了。从前侯爷看重他天赋，送了一柄品质上佳的官刀，此行他有幸随身携带，也是他的一大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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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穿着上，就按照沈欢言得到指点在袖子裤腿里都塞了叶子，人收拾好往那一站，好像壮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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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时沈欢言让他骑了匹马。马虽然有被袭击的风险，可去山上一来一回，若没个代步只怕明早都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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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他出去，沈欢言莫名想到了上梁山的好汉，想法一出，她先荒谬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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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皮方面，并不追求品质。沈欢言想的是多个铺盖，鞣的皮没那么硬了，将薄被缝在里面当内衬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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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简单鞣制后放柴房里阴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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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肉处理的七七八八，倒是内脏楚妈妈犹犹豫豫的不敢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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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理也是肉，也吃得。但内脏味道更大，不仅需要更多的水去清洗，还需要更多佐料去烹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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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除非快饿死的人饥不择食，不然尝一口能把隔夜饭都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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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沈欢言想了想，问道：“我记得妈妈说过，这鸡在院子里吃了虫儿最爱下蛋，长得也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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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妈妈颔首：“自然，可惜现在没那条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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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言笑道：“虫儿也算作肉，吃虫生蛋，吃肉应当也可。只是他们所食不多。就把那些污秽的肉晒干了磨粉投喂吧。晾晒若有气味……就撒些草木灰，干的也能更快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沈欢言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世道一草一虫都是金贵的，要精打细算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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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妈妈本就担心儿子，折腾那些肠子也算找事情忙起来。别说，肠子往草木灰里一扔，那冲鼻子的味道当时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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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等忙完，东南面的角门就被敲的砰砰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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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妈妈打儿子出门还算镇定，听见声音几乎一个猛子起来，三两步就到了角门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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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辰尚早，是山上……”话没说完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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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言还在翻晾晒的野菜，扬声问了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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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妈妈先回了声没事，又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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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门外似乎有些难缠，楚妈妈想要关门硬被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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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言这个角度瞧不清外面，但瞧见了一只伸进来的小手。那手纤细稚嫩，堪堪够住楚妈妈的腰，是个孩子。“把他领进来吧。”沈欢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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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妈妈无奈侧身，但还冷硬着警告：“你规矩些！我们姑娘是京城里出来的贵人，莫要冲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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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将门松开，将那满身补丁但还算干净的小丫头子让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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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瞧着十岁出头的年纪，一双大眼睛不住四处打量。但许是太瘦了，脸上挂不住表情，怎么看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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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瞧见了这边气质打扮都不大一样的沈欢言，沈欢言也在看她。也注意到她背上一个个大包袱鼓鼓囊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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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过来也没几日，便没怎么串门。竟不知附近还有邻居，还望莫怪我们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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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言到底是侯府出身，也说惯了场面话。将人打量一番，总觉得的这丫头虽然穿的破败，但不像个苦出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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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鼻子用力嗅了嗅，喉咙微动，没头没尾的说道：“我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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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妈妈皱眉道：“还请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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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妈妈也是从困苦境遇出来的，并非是铁石心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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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放心的是沈欢言，生怕年方十七不谙世事的主子一时心软给自己添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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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很多时候人不能被称为人，而是牲口、畜牲，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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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沈欢言在这上头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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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却没理会楚妈妈的警告，将包袱从身上解下来，手一松也不知是没抓住还是故意的，包袱散开，里头滚出来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土豆。大的有拳头大，小的也有茶碗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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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院子里人都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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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米粮不多了，土豆既可当饭，也能做菜。就算沈欢言也不觉多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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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们换，也许你们不缺吃的，可这满园荒芜，当是没种子的吧，这个能种！”小丫头蹲下身子捡起来最大的一颗土豆高高举起，抬眸双眼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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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角度，叫沈欢言一时分不清她是骄傲还是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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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急着作答。沈欢言想的是，这些土豆其实不算多值钱，吃的话不过三五日，万万没有肉来的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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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将将七月末，像她说的若是种下，许能赶在冬季收上来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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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冬日没有京城来的长，却也是难捱的。有一批土豆能让日子好过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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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言却说：“若按你说的，这当是有价无市，我是买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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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眉毛一皱，想反驳什么，楚妈妈先开口了。“客人若是农家女，就当知道饥荒因何而起。土豆多病，一死就是一片。你的这些若是用来吃尚还好说。若是种进地里，只怕白白浪费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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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水在当下同等重要。沈欢言很清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