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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的山路上，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平稳行驶，车外坐着一个驾车的男子，模样端正，身姿挺拔壮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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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过黄泥地，留下长长的印子。“这个地方很适合埋伏。”车内忽然响起一道年轻的女声，低哑中带着一丝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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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是从车里传出去的，难免多了一抹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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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帘，道：“你醒了。”“没醒，我在说梦话。”云无衣挑开帘子，被白日的光刺得眯了眯眼睛，低下身子，一屁股坐在梁横身边，顺手去扯他身上的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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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着黑衣，看着不过十五六岁，一张脸蛋精致稚气，眼尾上挑，眼珠墨黑，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戾气。她的眼型狭长狐媚，模样本极具攻击性，却因着苍白的脸色和干燥的嘴唇柔化了许多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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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横立刻抢过酒壶，摸出另一个水壶塞给她：“将军说了，在你伤好之前要忌酒，多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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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衣手上一空，不满地冷哼：“管得真多。”几日前，她当胸中了一支毒箭，昏迷了两天，醒来之后就在马车上。梁横只说这是师父的安排，能解毒的草药在京城，所以刻不容缓地将她送回来了。
云无衣只信了两成，这两成还是信的梁横的转述。
这呆头鹅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谎，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比如师父，比如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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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横目不斜视，警惕地把酒壶揣到另一侧腰间，道：“你跟将军说去，我听将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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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衣身上还有伤没有痊愈，但大家一起征战这些年，就算不是很相熟，梁横也很清楚云无衣的武功有多好——以一敌十，不输将军。就算是在气虚的情况下，他也未必能打过。再加上这姑娘是个酒瘾子，要是真闹脾气和他抢酒喝，他定然是打不过的，到时候再被她没轻没重地拍伤，他可真是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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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云无衣并没有执着于那个酒壶，“切”了一声，没骨头一样靠在车门边上，仰头喝了好几口水，才舔舔被润湿的嘴唇不屑道：“师父又不在，你装那么听话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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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衣的师父——唐书予，朝廷的大将军，梁横的直系上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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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横没有答话，在心里默默道：肯定就是因为你不听话，国公大人才将你送到边疆。还有，我这不是装听话，是服从命令……淡定淡定，我跟这没人味儿的计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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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衣一介女流，能跟着军队驻守边疆，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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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将军将人带在身边的时候，将士们是有异议的。哪有人出征还带着一个小女娃的？他们是打仗，是要上战场的，哪里还有时间去奶娃娃？战场上刀剑无情，磕着碰着了，谁来赔？谁有心思哄？说的难听一点，真到了厮杀的时候，大家刀对刀，矛对矛，一片混乱，谁也顾不上谁，若是一个不注意没看住这小女娃，人死了，九条命都不够他们承担将军的怒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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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添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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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梁横也是这么想的，也在将军面前含蓄的提了好几嘴，但是将军并没有给什么回应，只说不要去招惹那个新来的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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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梁横不接话，云无衣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差了：“又装哑巴，真不知道你的嘴是用来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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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一甩，把水壶扔到车厢里，不知撞到了哪里，发出“嘭”的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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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横深呼吸，告诉自己要温柔对待病人，尽量心平气和道，“外头风大，你还是进去休息吧，别再感染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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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面坐，这风还能要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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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嘴欠的，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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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横咬牙：“云无衣，跟你说话真让人上火。”“多谢夸奖。”云无衣伸了个懒腰，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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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不经意的划过山坡上的杂草堆，在摇摇晃晃的草杆上停顿几秒，勾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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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横暗骂。虽然早就见识过云无衣的嘴多气人，但这姑娘会不会太没有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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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营就算了，她说出什么离经叛道的话都没有关系，大家野惯了，顶多骂两句、打一架就过去了，不会再计较。但是这都要回京了，世家大族规矩多，按照云无衣的脾气，怕是要闯出祸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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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云无衣叫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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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衣坐正：“别上火了，告诉你个好玩的。”难得这人在惹人生气后主动和人好声好气的搭话，也不枉他辛苦护送了这一路。梁横脸色好看了不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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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衣弯着眼睛笑，墨色的眼珠闪闪发亮：“我们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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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横很熟悉这个表情，每当要迎击敌军时，云无衣就会露出这样的笑，接着十分莽夫地提着剑冲进敌人的阵营，酣畅淋漓的破开一条裂隙来，把敌军的阵容打翻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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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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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梁横反应过来，山坡上忽然冲出一众穿着布衣的男人，嘴里咋咋呼呼的叫。他们蒙着面，手里拿着大刀，很快就将马车团团围住，前路过不去，后路也被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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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横被迫停下马车，扭头看到云无衣跃跃欲试的眼睛，什么气也生不出来了。早该知道的，这个疯子。
“打劫！”带头的是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体型没有梁横高大，露出的眼角上有一道细长的疤。他喊的中气十足，显然很有经验了。
周围有几个汉子手里拿着绊马索，威胁似的挥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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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个子凑到带头男人的身边，尴尬的耳语：“三当家的，咱们好像劫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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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当家动作明显一滞，回头瞪小个子：“你特么怎么不早说？”他赶紧回头再打量，发现这辆马车虽然样式低调奢华，但是统共就一男一女两人，而且这两个人看着也不像大家族出来的人，和画像也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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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他娘的劫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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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个子感受到三当家身上外溢的怒火，缩缩脖子：“我想说来着，您直接喊着兄弟们冲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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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三当家举起拳头，很干脆的给了小个子一个脑瓜崩。云无衣揉揉头，目光微冷地盯着对面上演内部矛盾，等着看梁横会做出什么反应。在她看来，梁横的选择无非两种：打或者扮猪。他要是选打，她就奉陪；他要是选扮猪求放过，她就让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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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选什么呢？